“少年诗人”的畸恋

1999年1月28日，湖北省英山县人民法院审判庭内座无虚席。备受山区人们关注、曾发表过近百首诗的“少年诗人”杀人案当天公审，经过几轮的庭审合议，上午10时许，审判长站起来，宣布：“被告人程小虎（化名），现年16岁，系湖北省英山县红山镇人，因下老鼠药毒杀曾飘、陈××、郑××、姜××等5名儿童，经调查属实，判处有期徒刑4年……”

1998年3月26日，在大别山深处的英山县红山镇一栋两层小楼前，来了一位邮递员，他高喊着：“袁金凤，有信！”

“来了”，随着一声清脆的声音，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欢快地走出来。这女人大约三十来岁，俊俏的脸庞，苗条的身材，算得上是山里的金凤凰。

思夫心切的袁金凤迫不及待地拆开信。一看，竟不是丈夫的，而是一封没有署名的情书。信中写道：

“……你搅乱了我24小时的脚步，我无法正常生活，定心思虑，静心休息，你的美貌身材，不断出现在我的脑海；你的喜怒哀乐，不时牵引着我的每根筋肉；你的声音言谈，不断回响在我耳畔，你的举手投足，不停摇晃在我的眼帘，这寂寞、痛苦的春夜，只有你是我心灵的慰藉，只有你是我生命的支柱，我不得不承认，你的丘比特之箭射中了我，伤得我的心好痛……”

袁金凤觉得好笑，是谁这么无聊，向我写情书呢？丈夫远在上海打工，不会写情书，也写不出这样散文诗一般的情书。她将信放在抽屉里，一笑了之。不久，袁金凤又收到了第二封情书。情书的语言仍是那样，结尾仍没有署名。袁金凤的心底生出一股异样的情丝，既好奇又担忧，既兴奋又莫名其妙。此后，每隔一星期就有一封情书飞到袁金凤的家门。到了6月，一个星期竟有两三封情书寄来。

8月底的一天，袁金凤又收到了一封不同于以往内容的信，信中说：“这是第33封信，你33岁我写33封情书给你”，并约当天晚上在后山的小树林里见面，落款是“爱你一生一世的人”。袁金凤一数信，果然有33封。晚上8时，袁金凤来到了后山的小树林。当她定睛寻找来人的时候，一个人突然从树林里跑出来猛地抱住了她，一边在她的胸脯上乱摸，一边把嘴巴凑到她的脸上，喃喃地说：“我爱你，我爱你……”

袁金凤不禁大吃了一惊：这不是本小组的小诗人程小虎吗？她强忍怒火，奋力推开程小虎：“小虎，别瞎闹！”然后逃也似地离开了小树林。

程小虎于1982年1月18日出生在英山县红山镇一个贫穷的农家。他自幼聪颖，深得父母和湾里人的喜爱。1988年进入小学读书，至1994年小学毕业，他的学习成绩在班上都是名列前茅，每学期都获得奖状回家。更令父母高兴的是，年纪虽小，却颇有天赋，写得一手好文章。小学五年级时还在语文报上发表过两首诗。在报刊上发表文章，这在小山村也算是前所未有的事，一时之间传为美谈，“小诗人”的美名也自此传开。

但是到初二下学期时，正值青春发育期的程小虎，看小说杂志时竟把目光滞留在描写男女之事的文字上。渐渐地，他想象着书中的情爱描写，反复揣摩，有时竟夜不能眠。慢慢地，程小虎成绩下滑，不过语文学得认真，爱好文学写诗也没有间断，并且接二连三地发表了不少小诗。初三毕业时，“小诗人”尽管语文成绩不错，但其他几门课程成绩太差，中考名落孙山。1997年7月，他失意地回家务农。

但回家后的程小虎并未务农，除了写写诗，大多数时间游手好闲，看些粗俗的书刊。有天他到县城的一家录像厅，看了两场黄色录像。录像中裸体的女人、淫乱的画面紧紧搅乱了他年轻而又躁动的心。此后他常来看录像，专看黄色、刺激的录像。那种如梦如幻的感觉刺激着他，困惑着他。

有天晚上，他路过袁金凤家。袁金凤是远近闻名的漂亮女人，程小虎不禁心里一颤，此时袁金凤的房正亮着灯。程小虎悄悄扒上窗户，从窗缝向里看去。袁金凤正在洗澡，顿时，一个丰满、雪白、性感的裸体女人呈现在他眼前。程小虎顿时热血直往上涌，欲望如海潮一般膨胀起来。

自此，程小虎彻底地迷恋上了袁金凤，发誓要得到她。经过深思熟虑，他想出了一个情书围追计划，想以他的文采和狂热的爱征服这个女人。

小树林事件后，善良的袁金凤很快将开这起恶“玩笑”的程小虎原谅了。她想，他爱她是他的权利，并不是他的过错；能被人爱是一种幸福。于是，她面对程小虎时，依旧是笑脸相迎。但袁金凤万万没有想到，她的宽容更加增长了程小虎的胆量，急速膨胀的欲望使他迈出了更大胆的一步行动。

1998年8月29日深夜1点钟，天气由燥热渐渐变得凉快，人们正处在熟睡之中。亢奋异常的程小虎避开父母，悄悄走出屋，来到袁金凤的睡房。夏天太热，袁金凤穿得很少，身体大部分暴露在外面。程小虎贪婪地看着这一切，他急不可耐地脱下自己的短裤就扑了上去。袁金凤被惊醒了，奋力将程小虎推下床来。一边厉声喝问，一边抓起床前的一根棍子乱打来人。程小虎小声哀求：“金凤姐，是我，小虎，不要打了。我真爱你呀……”袁金凤拉着电灯一看，果然是程小虎，就气恼地将程小虎赶走了。

中秋节前一天晚上，丈夫回来了。丈夫询问有无人欺负，袁金凤就说出了程小虎写信的事。丈夫当晚就要去打程小虎。袁金凤说，一个未成年的孩子，跟他较真什么，丈夫只好作罢。谁知，这一切竟被躲在床底下的程小虎听得清清楚楚。原来，这天下午，程小虎乘人未备溜进了袁金凤家，藏于床底下，准备晚上伺机行事。没想到夜晚8点多钟，袁的丈夫回来了。夫妇二人欢愉的过程，程小虎听得明明白白，他非常亢奋而又非常慌恐。他想：袁金凤对他不错，说明袁金凤对他有感情。程小虎本想趁袁金凤夫妻熟睡了逃出去，没想到夫妻俩直到五更时方才睡去。听到鼾声响起，全身僵麻的程小虎才轻轻爬出来，赶紧逃走。

袁金凤的丈夫并没有听信她的劝告。两天后的傍晚，他狠狠地教训了程小虎一顿。并要程小虎写了保证书。数天后，袁金凤丈夫揣着保证书放心地踏上了打工路。但是，他前脚刚走，程小虎后脚就踏上了他家的门。

袁金凤无奈，将此事告诉了程小虎的父亲。日落时分，程父气冲冲地找到了程小虎，操起扁担，大打出手。程小虎顿时头破血流，可是他一声不吭。

这件事很快传遍了全村。程小虎走到哪里，人们就笑话他爱上大嫂子。程小虎的自尊心受到严重摧残，他觉得没脸见人，却不思悔改。

不久后的一天，他找到袁金凤。袁金凤很理解这位少年的心情和境遇，并没有赶他走，而是与他交心谈心。程小虎表达了他的爱心和决心。袁金凤叹了一口气，说：“小虎，很感谢你对我的真情，如果我和你同龄，我愿意跟你，如果我没有孩子，我也愿意跟你。如果我……所以说，小虎，我们俩是不可能的。你是聪明的，有才气的，将来一定能找个比大嫂强百倍的媳妇……”

袁金凤的婉言相劝，并没有使程小虎醒悟、死心。相反，他觉得袁金凤理解他，是他的知音，年龄差距不是问题，关键是孩子和丈夫，丈夫可以离婚，而孩子却是甩不掉的障碍。这个障碍堵在他的心口，让他不安。

随着时光的流逝，程小虎对袁金凤的爱恋已经不可自拔。没有见到袁金凤，他就像犯了毒瘤一样，无精打采。

欲望的煎熬渐渐使年轻的程小虎丧失理智，一个罪恶的念头从他稚嫩的心中窜起，他决定把阻隔在他和心爱女人之间的障碍——袁金凤的儿子曾飘除掉。程小虎开始筹谋杀人计划。1998年10月27日上午，程小虎骑自行车到英山县城，买了一包“速效灭鼠灵”鼠药，然后又买了一小袋葡萄糖粉，将烈性鼠药拌在葡萄糖粉内。上午11时许，他回到村子里，守候在曾飘上学必经之路的途中。下午1时许，9岁的曾飘与几个小同学出现在程小虎的视野。程小虎笑着迎上前去，说“曾飘，坐车”，曾飘高兴地爬上了自行车。程小虎一边推着自行车向前走，一边跟曾飘说：“喜欢吃糖粉吗？好甜。”曾飘说：“爱吃。”程小虎就从口袋里掏出那袋葡萄糖粉给了曾飘。一会儿快到学校门口了，程小虎就让曾飘下车，让他赶快把糖粉吃掉，不要给其他同学吃。可是曾飘是个很大方的男孩，立刻喊同学来吃糖粉。顿时，陈××、郑××、张××、姜××等5个小同学围了过来，与曾飘共同分食那袋要命的糖粉。不一会儿，几个小朋友就叫肚子痛，随后躺在地上大喊大叫，有的中毒昏迷。死神一步步向这5名无辜的儿童走来。程小虎看目的已经达到，乘机骑上自行车溜走。

也许5名儿童命不该绝。经过红山镇卫生院和县人民医院的紧急抢救、精心治疗，5个小孩在昏迷了8天8夜之后，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。